彼。岸

靜謐的純白房內，潔白的床鋪上躺著一名金髮男子，「唔……」他低吟了一聲，擰眉、緩緩睜開了眼，他仰望著挑高天井──這是哪裡？

他側身支手撐起沉重的身體，坐在床邊後看了看四周。印象中，他在昏過去前，在那片陌生的森林裡，他看見那身潔白長袍的身影，而他……雅嵐垂眸看相自己的雙手，緩緩收緊──他用他的手擁抱，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一絲涼意，讓人放心的氣息，也確實聽見了那人的聲音。

想起昏睡前的最後一眼的南煙，雖然一臉不情不願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雅嵐手支撐的牆面，搖搖晃晃地站起，緩緩走向窗邊推開了窗，眼簾數十隻白鴿拍打雙翅，飛向東北方的教堂。看著眼前的光景，他終於意識到現在他身處何處。

突然門後傳了輕輕的開門聲，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睡到現在終於醒了？」

雅嵐回過頭看了倚靠在門邊，雙手交叉在胸前的白衣男子，嘴角微微揚起。「托你的福？」隨後向著男子的方向緩緩走去。

抬起手原要牽上對方的手時，只見南煙翻了一個白眼，在雅嵐還沒反應過來時，反扣住他的手腕，拉著他回到床邊，壓著他的肩頭讓他坐在床邊。

「……你？」雅嵐有些吃驚。

「你什麼你？傻子。」灰銀美眸像看到白癡一樣的瞥了他一眼後，目光隨後游移到雅嵐的腰際，南煙略為冰涼的手掀起雅嵐身上的睡袍，他專屬的偏涼體溫碰觸到他的同時，雅嵐忍不住身子一縮，突如其來緊張的扣住對方的手。

只見對方有些疑惑的抬起目光看向自己，雅嵐輕咳兩聲。「我剛醒就要這麼刺激的嗎？」但對於自己不自覺得慌張覺得有些納悶。

「想什麼，是時間差不多要治療了。」南煙晃了晃被雅嵐扣住的手，在一個瞬間，一股暖流透過南煙的手傳遞到了雅嵐的指尖與腰間淺淡的傷口，胸口隱約傳來中毒的不適，隨之散了幾分。

見他的行為忍不住心中一暖，雅嵐放溫語調，「緩毒術壓不下那傢伙的毒，你幫我……等等！」目光瞥到南煙手臂上淺淡的疤痕，上頭泛著青烏的色澤，由不得緊張的一把扣住他的手、另一手掀起他的衣袖。

「你幹嘛──」

「你被那傢伙傷了？！」

面對雅嵐突如其然的一吼，南煙愣了幾秒，隨後看了手上的疤。「你說這個傷？」腦中突然閃過那個十字刺客對他喊著要「殺了他」的宣言，面露冷光的回應。「人類的毒對本大爺起不了作用，倒是那傢伙……哼，本大爺等他來，還不知道誰收拾誰。」

這毒真的對他沒有影響嗎？雅嵐擔心的擰起眉。「……真的？」

南煙挑眉，「我才沒有你們人類這麼脆弱。」

雅嵐半信半疑地看著他，而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南煙耳根一紅，甩開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別說這個，你剛剛說要我幫你什麼？」

「嗯……」迅速恢復鎮定的雅嵐斂下了緊張的神色，眨眨眼、湛藍瞳孔的神色是一片穩重的冷靜。「你有辦法幫我弄來暗水嗎？」

「暗水？」南煙皺了眉，他總覺得對那個物品十分熟悉，卻又有說不出來從心理產生的微妙……恐懼？「你……」

「您要暗水做什麼呢？雅嵐大人。」紫荊推開房門緩緩走進，臉上依舊保持的笑容，但眼底卻冷冽如冰、絲毫沒有笑意。

「解毒用。」雅嵐淡淡回應，隨後站起身與紫荊平視。

「原來是這樣。」紫荊微笑，「受教了。沒想到雅嵐大人除了是知名神工匠之外，還是擅長製作解藥。」

雅嵐同樣微笑但不回應。

這間房的氣氛驟然安靜下來，突然一陣尷尬，夾在二人中間的南煙費解的看了兩人，隨後嘆了口氣。「你們有？可以賣嗎？」

顯然南煙疑問是向著紫荊。

「未知，得要向總管去盤點一二。」

南煙點頭。「也好，那就麻煩了，錢的話，」他用下巴撇了撇雅嵐。「找這傢伙算帳吧？」

「這是自然。」紫荊微笑回應。

※

夜晚，普隆德拉「晨」公會的偏房二樓餐廳。

雅嵐靜默的吃著自己飯菜，但目光與注意力全放在與他對桌的南煙和紫荊身上。

看了他們二人互動突然有些──刺眼，但又有說不上來的胸口悶痛。他不過不在那傢伙身邊幾天，就多了一個蒼蠅纏在身旁，再說互動也過分自然，熟悉觀察的雅嵐，很快察覺到那名神官的態度，在對待南煙與其他人有明顯的區隔。

難不成在之前就見過面？不對……雅嵐咀嚼後吞下口中的牛肉後，拿起叉子叉了一塊蔬菜，優雅地接著吃。

南煙那傢伙來到人間，最早遇到的人是他，何來在他之前……倏然間他擰起眉──他想起洛陽城的事情。難道是在那時候碰到的？如果是那段時間推論，神職人員對上母神侍者的敬重，那就顯而易見……但他總有些說不上來，為什麼……

雅嵐同時與對桌的南煙目光對視。他胸口的鬱悶，在他對上眼的瞬間似乎全部消散──雅嵐嘴角揚起不易察覺得笑容，繼續安靜地吃著晚餐。

被他看得一眼莫名其妙的南煙反而愣了好一會兒，在安靜的飯廳裡隨口問了紫荊。「是說你們有暗水的存貨？」

「是。」紫荊微笑的放下手中刀叉，看了他一眼後，拿起自己的餐巾遞給南煙。「但取得不易，就我們來說也只有那麼一瓶。」用手點點自己的嘴角示意對方。

南煙嘖了一聲，彆扭的耳根微微泛紅，「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難取的東西。」接過餐巾隨意擦了幾下後，塞還給了紫荊。

看得不是滋味的雅嵐，優雅的端起紅酒、淺啜一口，目光卻像是要看穿南煙似的。

「那個地方你就別去了。」紫荊笑得斷了南煙的打算。

「為何別去？」南煙冷哼，「那些小魔物本大爺不放在眼裡。」

「那裡濁氣重不適合你。」──況且他還是為了別人去。紫荊吞下了後半句的話。

「再說好了！」南煙暗自翻了大白眼，他又不是木頭，對面的那個視線如果是箭矢，他的身體大概也被穿了幾個窟窿。灰銀美眸瞪向對面的人，切一口肉塞進自己嘴裡，「本大爺還有其他事要忙，拖太久也不好。」

「需要幫忙嗎？」紫荊像是怕南煙噎著似的，倒了杯水放在他前方。

還剩下兩個月的時間，他還得把頸肩上該死的頸鍊拆下來啊！這麼丟臉的事情他怎麼說得出口？他乾笑的搖搖手。

而現在呢──他想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混帳！你再盯著我看本大爺就揍你！』南煙利用母神侍者的專屬特權，透過心語方式將話語傳給對面的雅嵐。

雅嵐看了南煙，發現他氣得牙癢癢的視線後，挑眉、淺笑。「請問餘澔公會長，請問這麼說有些抱歉，能否麻煩你派人到我的艾爾貝塔的宅裡，拿些換洗衣物過來嗎？」

餘澔看了雅嵐。「可以。」他搖了鈴，喚了一個人進來說了幾句後，便將雅嵐的請託先處理了。「既然你都開口了，那我剛好有幾個問題想問。」

雅嵐微笑地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後、站起身。「公會長要帶我認識環境嗎？」

「怎麼，辛家大少爺要加入我們晨嗎？」餘澔笑著反問，隨後起身、兩人同一個方向走出了餐廳。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