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艾爾貝塔位於辛家的倉庫，雅嵐看著一箱又一箱的貨物被運送進入，他身旁的管家拿起紙本仔細慎重的清點。雖說暗水有一瓶入手，但失敗的機率不可避免，只有一瓶在手還是有些勉強。

 

「主人，是否再派人去收購暗水？」管家清點完貨物後向雅嵐低聲問道。

 

「有這麼好取得？」雅嵐笑著反問。暗水來自魔法之都吉芬的葛帔尼亞，其中凶險非凡，單單一瓶就值了上千金幣，多少人冒死求才也未必能從葛帔尼亞脫身。

 

如果要反制那傢伙，除了製作解藥本身外，看來還得拿起他最不恥的毒。雅嵐眼底閃過一道寒光。

 

「若找傭兵去取得呢？」

 

「不妥。」雅嵐否決。一行人的目標太過明顯，加上毒物是那傢伙淬製的，那他傢伙有大機率可能會有所埋伏，畢竟暗殺可是他最拿手的。雅嵐嘲諷的冷笑聲。「先準備另一套衣物放在我房內，我去。」

 

管家楞了愣。「主人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雅嵐隨意走到其中一箱貨物前，拿起箱內的一片龍麟，邊看著龍麟上的色澤一邊回應道：「傭兵團少說至少5人，人多出行還不一定能順利帶回暗水。我自己去的話，人數至少可壓到3人，成功率也肯定比他們高。」

 

「但您身上還有餘毒……」管家在意識到雅嵐寒冷的目光後，未說完的話也吞了下去。

 

「我還沒虛弱到會被反噬。」他轉身走出倉庫同時，交代了管家將一箱牛蛙之皮和龍麟全磨成粉，連同兩壺天地葉樹露水送進側房內。

 

看著走遠的雅嵐背影，管家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隨後扯嗓開始指揮侍僕完成雅嵐交辦事項。

 

 

※

 

 

等雅嵐從側房出來後已經過了一日一夜。深夜的艾爾貝塔安靜地可以聽見海浪規律地拍岸聲，他站在門口，從腰袋中捏了一顆深紅色的藥丸吞下後，面無表情的默默走圍牆旁站了一會兒。

 

約莫半刻胸口的疼痛逐漸趨緩，臉上才鬆懈出一抹淺淡的笑意。雅嵐解下繫在腰間的腰袋，輕拋了兩下稱量。以上次那樣的量最後成功出來的也就只有這一袋，約莫還不到30顆的藥量，而從測量的紀錄結果來看，雖然不能根除毒，但至少足夠支撐他去取得暗水，這樣的結果也不算壞。

 

「總算出來了？」

 

雅嵐順著聲音回過頭，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白衣男子。對方雙手插在胸前，仍舊是一臉狂妄和輕視的神情。雅嵐笑著走向了對方。「想我了？」他來到了南煙的面前，那細緻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下顯得柔和，灰銀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他看，雅嵐可以看見在那雙清澈的眼中只映他一人的身影。

 

南煙嘖了聲，「少廢話。」伸手探向雅嵐胸口，點點淺綠螢光從南煙的掌心溢出，沒一會兒南煙詫異地看著雅嵐。「我還以為你會直接被毒死，沒想到壓下去了啊？」

 

「很可惜？」雅嵐笑著用另一手扣住南煙的手腕。

 

南煙撇了撇嘴，「也還好吧？死了也是可惜。」

 

聽後，湛藍瞳眸散發溫和神情，他拉起南煙的掌心放在自己的唇邊，輕輕一吻，隨後看著南煙驚慌的抽回自己的手，耳尖泛起了淺淺的粉紅，他習慣的害羞動作入了雅嵐眼裡讓他想將他擁進懷裡。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南煙迅速的抽回了手。「但那個違和感是怎麼回事？」感覺除了原本的毒之外好像還覆蓋了別的。

 

「你是指什麼？」雅嵐索性答非所問地說，「我對你太好你不適應？」

 

「……不想說就滾。」南煙白了他一眼。他跟他說正經，這傢伙倒開始和他裝傻。

 

「那好，」雅嵐嘴角一勾，「我說完就離開。」

 

「你──」

 

「我可以抱你嗎？」雅嵐向著南煙張開雙臂。

 

面對突如其來的反常南煙顯得不適應，他羞紅的冷著一張臉。想幾個冰箭術看能不能把這傢伙的腦袋敲醒，抬起手他又有點擔心會把這傢伙敲得更笨……「你說，那毒……」

 

「嗯？」

 

南煙撇了撇嘴，「那毒傷智商嗎？」

 

「……」或許還真的傷到智商，還是南煙的。雅嵐無聲地嘆了口氣。

 

「還真的？」

 

「怎可能。」雅嵐走到南煙面前、手一抬在掐了對方的臉頰。「先考慮清楚我們的定情物怎麼處理吧。」

 

「早超過賭注的時間了！」南煙抬手撥開掐在他臉頰上的手。「算了，不期待你會老實，不說我大概也猜得出來。」順手還是丟了一個緩毒術在雅嵐身上。「何時出發？」

 

溫暖的綠色螢光落下時，雅嵐忍不住笑了笑。「待會就出發。」

 

「我也去。」

 

雅嵐笑容僵住。「你去做什麼？」

 

「那種地方我還不看在眼裡。」南煙撇嘴冷笑，「再說我和你去目的還更快達到。」如果遇到那混帳埋伏，還有機會把對方打回去。

 

雅嵐愣了一會兒後，勾起嘴角笑了，一把握住南煙的手，抬頭再他嘴角一吻。「好，親愛的你說什麼我都聽。」隨後便拉著他往主房的方向走去。

 

他想，這次他首次感謝上天、感謝母神。將他身邊的侍者派下了凡間，而他……用盡了一生的幸運，遇見了他。

 

 

※

 

 

穿上刺客專屬紫袍的雅嵐，低頭檢查暗器裝備，打磨自己的專屬拳刃，銳利的刀刃在磨石的拋光下，散發出陣陣寒意與殺氣。雖說這也不是南煙第一看見他這樣的模樣，但總覺得……撇下神工匠的身分，此時此刻的雅嵐，更貼近他原本的自己。

 

南煙隨意拿起桌上其中一把大馬士革在手邊把玩，「這才是你的正業？」嘴角不自覺得上揚。

 

聽見南煙的問話，雅嵐繼續手邊的工作，將打磨拋光的拳刃放回鞘中，自信說：「我做什麼都是本業。」隨後站起身將放在鞘中拳刃繫在自己的腰上。線條分明精瘦的腰肢，如今穿上了紫色的刺客袍，反而隱約散發出禁慾的氣息。

 

對於他的自大，南煙直白地給了一個大白眼給他，並將手邊的大馬士革拋給雅嵐。

 

「我說的不對嗎？」雅嵐笑著接下大馬士革後收在背上的鞘袋中。

 

「不要臉。」看雅嵐似乎也準備了差不多，南煙也慢悠悠地從沙發站起，從衣服的暗袋中拿出藍色魔力礦石。「要出發了嗎？」

 

雅嵐點頭，一個彈指響聲，管家帶著兩名傭兵走進房內。

 

「主人。」

 

「安置費都給了？」雅嵐問。

 

「是，都已經送到傭兵的家中了。」管家回應。

 

雅嵐笑著來到南煙面前，看著那張精緻又冷淡的臉，抬手將南煙的髮絲勾到了耳後。「親愛的你……」

 

南煙對於他的舉止有些不自在，但對方微涼的指尖撫過的耳際，不自覺得微微泛紅、發熱。「幹、幹嘛？」

 

雅嵐笑著低下了頭，湊近南煙發紅的耳邊，輕咬了咬對方耳尖，感受到對方倒抽口氣和肌肉緊繃後，忍不住悶笑兩聲。

 

「……找死嗎？」灰銀的美眸染紅怒氣瞪著對方。

 

「死在你手中也好。」他悄聲的在南煙耳邊回應，「那裡對你來說不是個好地方。」

 

他當然明白葛帔尼亞對母神侍者來說不是什麼好地方，如果可以他也不願意去，但放著雅嵐自己過去似乎也更危險，畢竟這傢伙身上的毒還沒有解，且心中沒由來的擔憂，不知為何也沒有消散。

 

南煙不耐煩的用手肘推開雅嵐，「廢話哪來這麼多，本大爺哪裡是不能去的？」說完，他將藍色魔力礦石拋起，一個彈指，藍色魔力礦石方位出現了通往吉芬的傳送陣。

 

「快點把事情處理完。」

 

雅嵐笑了笑，示意兩個傭兵率先進入後，牽起南煙的手在唇邊輕吻，「全聽你的。」隨後與南煙一起走進傳送陣，離開艾爾貝塔的宅邸。

 

 

※

 

 

透過吉芬的封印水池，雅嵐一行人來到了葛帔尼亞。灰暗陰冷、絲毫無生氣的環境，稀薄的空氣讓人難以順暢的呼吸。在環境條件的限制，雅嵐簡單對傭兵簡單下達本次命令與行動指令。

 

二位傭兵站在整個隊伍中的一前一後，雅嵐和南煙則站在隊伍的中間，除了警示的四周可能會出現的魔物危機之外，還得提防有可能趁機混入的華耶。

 

但或許是有南煙在隊伍裡的關係，幾乎全能的母神侍者除了自身散發的聖能量，讓低階暗屬性的魔物下意識遠離，中高階的魔物靠近時，南煙敏捷的戰鬥本能，一個甩手就將其打殘在原地。

 

以現在南煙的兇殘程度，對葛帔尼亞的魔物們來說，就堪比人類面對嗜神者一樣了。最終本應該是凶險萬分的出行，傭兵淪為了拾取道具的支援者。

 

雅嵐看向眉頭深鎖的南煙，他臉上本來就不存在多少血色，隨著四周瀰漫暗屬性的氣息，每斬殺一隻魔物，空氣中濁氣的氣息加重一分，南煙的臉色不自覺刷白了一階。

 

雅嵐抬手想揉開南煙緊鎖的眉間時，藥效壓制效力淡拒後，體內的殘毒一口氣襲向他的心口，雅嵐吃痛的踉蹌了一步，顫抖的手馬上捏起兩顆藥塞近嘴裡。

 

「怎麼了？」察覺對方異樣的南煙隨即靠了過去，抬手準備施放緩毒術時被雅嵐制止。

 

「……不用了，別浪費多餘的力氣。」雅嵐扣住的南煙的手還在顫抖，而他的背脊也被自己的冷汗給浸溼。他也不等南煙的回話，深吸一口氣飛快在他唇邊一吻，笑道：「這樣就夠了。」

 

見南煙蒼白的臉瞬間浮起淺淡的紅暈、多了些許血色後，平穩自己氣息的雅嵐對著不遠處的傭兵問：「多少了？」

 

其中一個傭兵回應，「5瓶。」語氣中卻有藏不住的喜悅。

 

2個多小時獲得5瓶暗水，對於整個隊伍無損傷的情況，報酬率來說也偏高。只是以他現在的狀況，進來葛帔尼亞之後毒發的頻率更加頻繁，短短2個多小時的時間，藥量已經剩下不到1/3。

 

「唔！」雅嵐的腰際被南煙狠狠掐了一把。雅嵐有些無辜地看向南煙。「我傷患你還動手？」

 

「傷患還敢吃本大爺豆腐。」南煙沒好氣地懟回去。「藥還剩多少？」

 

「別擔心還夠的。」雅嵐笑著回應，「待會修整一下就回去。」

 

隨後望了望四周，將傭兵召回集合後，一行人向左前方區塊前去。行徑的路上怪物卻仍舊稀少，但少的量似乎又十分異常，彷彿前方有什麼東西先剷除路上的魔物似的。

 

雅嵐和南煙對望一眼，雙方心裡有個底後，以戒備的方式緩緩接近，在快接近的同時，一把散發冷冽寒光的長劍朝他們劈來，傭兵往左右兩側散開，雅嵐立即抽出拳刃應下一擊後，反手另一把拳刃朝對方揮了過去。

 

在雅嵐後方的南煙緊盯霧中的人影，悄無聲息召喚出聖靈靠在手邊，抓準時機，圍繞在身邊的6顆聖靈，3顆向雅嵐對手的人襲去，2顆向那人的身後飛去。面對南煙的追擊，對方立刻舉起長劍格擋，敏捷的往後跳、拉開一段安全距離，順手將其中一顆聖靈劈開。

 

而繞過那人的其餘兩顆聖靈，則在一聲聖靈清脆的鐘聲後同時化去。

 

初步交手過後，雙方似乎意識到對方並非敵人，警戒的停下動作。在霧淡去後逐漸顯露雙方被隱蔽的身形。「怎麼會是你們？」南煙挑了挑眉，揮手打散停在身邊的聖靈。

 

「南煙。」順著南煙的提問，紫荊緩緩從後方走向前，待霧散去後他停在了餘澔的身旁。

 

而在霧散去後，餘澔將長劍扛在肩上，望著與他交手的雅嵐笑問：「雅嵐大人，神工匠不好好幹、改行當刺客啦？」

 

「我做什麼像什麼呢，您說是吧。」雅嵐含笑著回應。

 

「還真看不出來。」餘澔嘖嘖兩聲。像雅嵐這樣的少爺，除了家裡經商手腕強悍之外，刺客和製毒手法熟悉也頗高，也難怪華耶對他念念不忘，一直要來找他。「暗水收集如何？」

 

「怎麼，要和我收購嗎？」雅嵐朝著餘澔眨了眨眼。

 

餘澔翻了一白眼。「滾。」兄弟一個樣。

 

「你還沒把我的話聽完。」雅嵐微笑地走回南煙身旁，順手將傭兵召回了身旁。「我有，也不賣你。」

 

「……」能一劍劈死他嗎？

 

紫荊看著他們的互動無奈笑了，「我這有些聖水，你要不先喝幾口緩緩？」他看著南煙有些蒼白的臉擔憂問。

 

南煙咧嘴一笑。「也行。」準備要走向前時他突然被雅嵐從身後環抱住，對方一聲不吭悶著。「你……」

 

「好，謝謝神官大人了。」雅嵐笑著放開南煙，望著煙疑惑的神情，當著紫荊的面，如宣示主權般親了一口南煙的臉頰。「是我不夠貼心，親愛的快去。」

 

南煙臉皮薄的羞紅臉，抬腳想踩雅嵐但被對方躲過，氣得快步走向紫荊，伸手接過聖水後，看了他一眼。「怎麼了？」怎麼鐵青的一張臉，順著紫荊目光看去，卻只有看到雅嵐一張的無辜表情。

       

       

        ※

       

       

他們簡單的在葛帔尼亞交換了意見。以普隆德拉為首，盧恩王國的五大都同時對華耶發布追殺令，而從密報消息得知，華耶似乎已經從夢羅克移往到艾爾貝塔附近。

 

晨也有派員在艾爾貝塔看守，但畢竟艾爾貝塔的地形，除了靠海之外，更是貼近山岳，茂盛的樹林更易於躲藏，一時間也難以察覺華耶的所在。但實際也不是完全沒辦法。熟知華耶行徑舉止的雅嵐，在提點了幾個方向後，便和晨再次分開行動。

 

回到艾爾貝塔之後，雅嵐隨即將自己關在側房，直到第二日的中午才出來。踏出側房時，正中午強烈的陽光刺激的他瞇起雙眼。

 

「主人。」

 

雅嵐回過頭看了管家一眼，「他呢？」隨後大步往主房走去。

 

「南煙少爺剛醒，在食堂用餐。」管家跟在雅嵐身旁問道：「您要先用餐嗎？」

 

「不了，」雅嵐笑著。「我先回房洗澡。」免得到時候被他嫌棄。

 

 

※

 

 

清洗乾淨的雅嵐一手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換了一身乾淨的神工匠服飾，沁涼的水珠從他的胸前滑到腰際。他打開了房門，嘴角藏不住笑的勾起。「這麼想見到我？」看著慵懶躺臥在沙發上的南煙，雅嵐心中一陣歡喜。

 

「是看你死了沒。」南煙懶懶抬眼看向對方，一個翻身他坐起了身子。

 

──怎麼捨得。看著眼前的人，雅嵐內心暗暗的回應。他走向櫃前拿起兩瓶紫色藥水後回到南煙身旁，將其中一瓶推向他。「我知道那傢伙的毒對你影響可能不是很深，暗水造成的副作用或許也是我無法估量的，但有盡可能的調和聖水在其中。」

 

「那另一瓶呢？」南煙指了雅嵐手上的藥水。那瓶的顏色對比靠近他的那瓶，顏色深了不少，甚至可以說是幾乎比原先都還要來得深沉。

 

「自然是我的。」雅嵐笑著說。

 

南煙沉默地看著他手上的藥水，隨後抬手想要碰觸雅嵐胸口確認毒素時，突然對方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將他自己的藥水放在一旁後，拿起南煙的藥水，一個欺身將他壓在身下。

 

雅嵐曖昧的一條腿抵在南煙的雙腿間，看著神情有些慌張的他打趣地笑了兩聲，他張嘴咬開藥水上的瓶塞，另一手輕輕撫摸著南煙細緻的臉龐。「想好我們的定情物了沒？」

 

「你、你在說什麼！？」南煙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不斷加速，體溫也因為雅嵐的靠近逐漸升高。

 

雅嵐佯裝有些難過地看著他，「你還沒想好？」

 

「我……」

 

「噓。」雅嵐抬手點在南煙的唇上。「會有很長的時間讓你好好想，想好了，你在和我說你的決定。」

 

隨後看著雅嵐將藥水含著，放下藥瓶後雙手捧起南煙的臉，雙唇緊緊貼在他的唇上，將藥水渡進了南煙的口中，直到藥水全部餵給南煙後，他才緩緩退了開來。

 

在暗水和聖水效力的中和下，南煙腦中一陣昏沉，而在投入黑暗之前，聽見雅嵐在他耳邊的最後一句話。

 

──今世只我愛你、只要你一人。

 

 

《待續》

 

我要有始有終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