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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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五日。
大雪。
普隆德拉天氣惡劣，接連數幾日降下大雪阻斷來往交通，白雪覆蓋的街上連一個行人的影子都沒有，甚至……連號稱24小時營業的卡普拉小姐，在那天也臨時喊卡不上班。
跑了普隆德拉的四個大門，全體一致在雪地上插著木牌，上面寫著斗大的字樣。



『今日風雪太大，有飛機飛行，所有航班一律停飛。』



推開酒吧大門，一名智者從外頭走了進來，拉下覆蓋在頭頂的斗篷帽，輕抖兩下將上頭的雪花甩落，側身拍了拍狐皮草上的殘雪，忽然一陣寒風吹來，他下意識的收緊手臂，掌心搓雙臂取暖。

「唉呀，生面孔？」

一道沉穩的嗓音傳到站在門前的智者耳裡，他微側過臉看向聲音來源。

站在吧檯前的男子微彎著腰，手肘著桌面，看著智者的目光後，回敬一抹淺淡的微笑。「……歡迎光臨，來這坐吧。」

智者看著他遲疑了一會兒後，踏著躊躇的步伐來到吧檯前。看著旋身廚房內的男人，過沒多久手上一只銀白托盤、上頭擺著一杯溫熱過的牛奶，走到他面前，拿起杯子放在對方的面前。

「喝吧，旅人。」

「……謝謝。」凍僵的雙手一碰觸到牛奶後，立刻感受到暖意指尖稍微有些知覺，輕捧起淺啜一口後，滿足的微笑。原本蒼白的雙唇也漸漸恢復血色，輕呼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杯子，智者側坐、看了店內一圈後，再次面向吧檯時嚇了一跳。

老闆那雙熠人的眼眸緊盯著智者，傳遞的視線似乎可以看穿人。看著智者有些不自在地搔頭，隨後目光盯著自己看了一眼後，又立刻游移到一旁。

「有事嗎？」

「不是本地人啊，先生。第一次來到普隆德拉？」

「嗯。」

「這樣啊……」男人大掌掩住自己的唇，眼底充滿著打量地意味。「要小心喔，普隆德拉不是個好地方。」

「什麼？」智者聽著他所說的話，字尾全部含糊地念在一塊，聽不懂他在最後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麼。他皺起雙眉，如兔子般圓大琥珀雙眼看起來有些無辜。

「你可以再說一──」

酒吧大門一腳被人用力踹開，智者和老闆不約而同的看去。

一群兩三人、帶著微醺的醉意走進酒吧。其中一名身穿便衣的男人高舉手，搖搖晃晃地走到老闆面前，抓著吧檯前的椅子一屁股坐在智者旁邊。「老闆！我來囉！」

「歡迎光臨。」他微勾起嘴角一笑，轉身伸長手拿了木櫃上的血腥蘇打、另一手勾起一只玻璃杯，將裡面均勻的紅色液體倒進杯內後，推到男子的面前。

那人看了愣一會兒，忽然咧嘴一笑。「真懂我！怪不得我這麼喜歡你！」

智者訝異的一喊，「咦！喜歡？」他看著剛才說話的男人。難道普隆德拉的人都是這樣開放的嗎？雖然他有聽教授說過，普隆德拉是整個大陸裡數一數二的首都，但沒想到除了經濟、物流方面優秀之外，連人與人交往的對象也……他是不是要離開這裡比較妥當？

……沒錯，逃走好了！

他抬起了頭，目光對上老闆的雙眸時，才發現他的目光一直緊盯著自己看……隨後對方無奈的笑了。

倏然間感到一陣惡寒。

智者立刻站起身。「謝謝招待，這樣多少？」

看著桌上已經喝到見底的牛奶杯，「價目表上沒有這項產品。」隨後伸手收回杯子，轉身走進廚房內。

「那謝謝了！」智者一把抓起斗篷罩在身上，轉身準備要離開時，隔壁的男人目光也緊盯著他看，直到他踏出店門的那一步後，迷茫的眼眸瞬間清醒不少，望向從廚房走出的男子。

老闆睨了一眼他的神情，嘴角扯起玩味的笑意。「怎麼？想去玩玩？」

「怎麼會，只是覺得那個人有些眼熟罷了。」

「有掛在公佈欄通緝？」他笑地問道。

對方聽完，挑眉，隨後拿起杯子，仰首將血腥蘇打一飲而盡。「有時間和我說笑，不如告訴我什麼時後才要歸隊？」

「……沒打算。」

「是沒打算還是不願意？」對方皺起眉頭，粗曠的眉皺成一團顯得有些逗趣。「你確定要守著這間小酒吧？皇家小隊的成員一直都期待你回去──」

「我說的很清楚了不是嗎。」隨手抽起抹布走出吧檯來到門旁，輕拉開門。「打烊了，下次請早。」

「還有其他客人不是嗎？」

「堂堂一名普隆德拉皇家騎士這麼晚還待在酒吧，你想讓外頭怎麼傳言？」

「他們管我這麼多……」還有話要繼續說的男人，看到對方凌厲地視線後，立刻收回原本想說的話。「好啦，我回去。」

他站起身子，冷啐一聲，拿起丟在一旁的外套走向門口。靠近對方身旁時又停下腳步，側臉睨了對方一眼。「司敞……」

對方微微一笑，抬起一腳把男子踢了出去。「滾回去！」


※


……今天是吹了什麼風？

到接近凌晨時刻，在自家店門外出現了一隻兔子的蹤跡。那隻兔子穿了一身智者服飾，緊抓著斗篷發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正可憐兮兮的與自己對望。

是他工作時間太長，所以眼花了？望著對方想開口說話，卻因為凍寒無法開口完整說完一句話，司敞嘆了口氣。

「……進來吧。」推開門站在側旁，發現對方卻因為凍僵身子無法動彈，他再次嘆了口氣，走到智者身旁、彎下身，一把打橫輕鬆的將他抱起，走回酒吧。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指尖末端逐漸恢復知覺的智者，滿臉通紅的坐在司敞前方。

「說吧，在外面多久了？」

「……四個小時……」

他有些頭痛地揉著自己的額角。那不就是出去沒多久就又守回他的店門口了。「你不怕被凍死在外面？」

「曾經有一度我看到敬愛祖母站在我面前對我招手。」

「你沒向前噓寒問暖？」

智者紅著臉，皺起雙眉瞪了他一眼。「……你很沒良心耶！老闆！」

「我要是沒良心就不會把你撿回來了。」

司敞說完話後，智者閉嘴沉默不再說話。沉默好一段時間，司敞拿起他的人員證件，上面清楚的標明「朱諾圖書館通行證」旁，顯示了一行金色優雅字體。

「悱謙……是嗎？」他斜睨了對方一眼，看著他鼓著雙頰模樣，似乎有些在生悶氣。「你打算要怎麼報答我？」

「救人需要回報嗎？」他愣了愣。

看他傻楞的模樣真是有趣，這忽然讓他想起了一個身影。嘴角忽然揚起一笑，拿起悱謙的證件在他頭上輕輕一敲。「這裡是普隆德拉啊，救人費用相當昂貴，留下來給我工作償還吧。」

「喂！不是吧！」他伸手拿回自己的證件後，一臉吃驚地看著對方。

他回頭一笑，朝著他擺了擺手。「請多指教了，嘉露。」

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他，呆愣在座位上。

「懷疑？快來吧！記得把油燈熄掉。」

這時他才意識到他口中「嘉露」指的就是他自己，但他是有名字的啊！一把抓起斗篷，熄掉油燈後小跑步的到了他的身旁。「我的名字叫悱謙。」

他低頭看了略為不滿的智者，心情更是愉悅。真是可愛的兔子。伸手輕柔著他的頭，「走了。」


※


他發誓，他一定遇上了惡魔。

聖誕節老天送了一個大型禮物給他，對他來說這份禮物肯定是懲罰！他明明是依照教授的指示前來演講，為什麼當天遭逢大雪，還遇上了這個酒吧老闆。他一臉憤恨不平地看著後門的垃圾放置區，抬起腳就踹了垃圾一下。

他還有很多學術的報告還沒有寫完，他哪有時間待在這做這些無意義的事啊！況且，那個老闆本身感覺就有很大的問題……上次看到他和男客人有說有笑，甚至言行舉止相當親密，連續幾天下來，他發現只要是坐在吧檯旁的人，老闆就會笑地異常燦爛，無論男女。

不分性別的通吃嗎？

面對這樣的人，哪天會不會自己也遭逢他的毒手？

悱謙想到這裡，忽然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顫。

「喂，丟個垃圾有需要多少時間？」

他驚訝地回頭看了聲音來源，緊張地抓緊自身雙臂，「哇啊──」一個腳步沒踩穩、摔進了垃圾上頭。

這個傢伙怎麼看都相當有趣。司敞嘴角微微勾起，邪佞笑了。「你的腦袋在想什麼？」

「咦……我……」他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哦……」他像是忽然了解他的意思，一掌推開門，身子倚靠在門旁，墨綠瞳眸上下打量對方好一會兒後，哼了一聲冷笑。「小鬼，我對乾癟的身體沒有興趣。」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個笑臉瞬間感到火大。悱謙握緊了雙拳，原本刷紅的臉頰轉成鐵青，他一個搖手，指尖上端吸收空氣的水氣，凝結成一塊冰箭，直準的瞄向司敞──彈指，冰箭筆直飛去，插在他頭頂上方。

「身材乾癟真是礙著你了。」

「……你知道就好。」他大掌摀著自己的雙唇。「好了，回去洗澡休息，晚點再來吧！別嚇跑我的客人。」

不用他說他也知道！

悱謙快步的從他面前走去，直到對方走遠之後，他的身子忽然輕輕地顫抖，隨後忍不住的放聲大笑。

有趣、太有趣了！

怎麼會有這麼有趣的人存在，至少他不會感到無趣。

司敞輕咳兩聲，重新整頓儀容後，再次踏回店內。

夜裡的酒吧相當熱鬧，店裡擠滿了一堆來湊熱鬧的人潮。今日是正月15日，普隆德拉國王之女的3歲誕辰日，為此國王才精心準備了熱鬧的慶典，連續執行三日！在第三日的時間，因號召各國有別於前兩日的特別節目，所以今日的人潮是屬最多的時刻。

大部分的人是為了湊熱鬧來，少部分的人是為了國王準備的特別節目參加試驗，至於還有一兩隻小貓的話……

司敞看了酒吧內的景象，店裡最角落那區塊的人，嘖嘖，是為了暗殺來的吧。

畢竟這時候的國王是最好瞄準，但皇家騎士也不是省油的燈就是了，至少他之前待的時候，還頗有實力……

「呀啊啊，皮膚好好哦！」

「呃、客人，客人妳別這樣……」

「我怎麼樣了呀──」

他看了左邊圓桌方向，人群中其中一位女巫師曖昧的趴在桌上，充滿興趣的望著她眼前的智者，纖細的掌心碰觸他的臉蛋。

那傢伙到是一直吃虧啊。在他這幾天的調教之下，一點長進都沒有。真白費他的苦心……聽著酒吧門被推開的聲音，便回過頭望著來人。「歡迎光臨。」

幾次斜眼偷瞄了悱謙的動靜，怎麼他還是一直停留在那桌？他感覺有些不耐煩。皺起眉、冷啐一聲後，先是笑臉對著剛坐下位置的客人。「先看清單，待會過來。」隨後一個轉身，一步併兩步走到悱謙身後。

「……嘉露，我找你很久了，原來你在這。」

他吃驚地想回過頭，司敞卻一掌扣住他的右肩，墨綠瞳眸望著眼前的女巫師。「客人這個小鬼我還是要叫他做，先離開了。」

「……你這樣就強行把人帶走不對吧？」

「那妳希望怎麼做？」他的語氣不自覺得壓低，散發了微微怒氣。

總覺得不妙……尤其自己被他這樣架住。會不會一氣之下就把他當武器給摔出去？悱謙臉色發白的輕拍他的手臂。「呃，老、老闆，我們去旁邊談好了。」

奇怪，沒有反應……而且他們之間還在怒視對方。

「老闆？司敞老闆？無道……」

忽然他的下顎被人掐住、抬起，司敞的臉在眼前放大，溫熱的雙唇貼在他的唇上！悱謙當下嚇的魂都飛去了一半……

他挑釁地睥睨那個女巫師。「我家的員工身體不適，我先帶回去休息了。」覷了悱謙一眼，大掌抓著他的手腕。「走了！」

「你、你們要去哪！」

去哪……司敞回頭望了對方一眼，笑了。

「辦房事。」

聽到他說的話，悱謙雙眼瞪凸的看著他，只差沒咳出一口鮮血而已！他再說什麼鬼話，「喂！我對男人──唔嗚嗚！」

大掌迅速地摀住他的嘴。「唉呀，原來你這麼喜歡我。」司敞笑得開懷，彎下腰、湊近他耳邊低聲呢喃。「我也很喜歡你喔，悱謙。」

音量大小剛好只容許他們兩個聽見的範圍。

他吃驚的看著他，小臉瞬間泛紅。「你你你說什麼啊！」

「不是很清楚了？考慮一下吧。」他一把將他整個人抱起，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帶著他走進了廚房內的暗房。

完了，他的腦袋現在一片亂糟糟。耳邊似乎出現了喚聽了！

他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臉上一陣燥熱。

「……我是男的。」

「我知道。」

「你也是男的耶……」

司敞挑眉，「你哪隻眼睛看我像女的？」

「我很正經的問你耶！」他快崩潰的大吼。「拜託你認真的回答我好嗎！」

司敞看著他的模樣，微笑說道。「我也很認真的問你，不考慮一下？」

「什麼跟什麼，不要把問題丟給我！」

「那……」他步步逼向前，牽起他的手湊近唇邊一吻，墨綠瞳眸緊盯著他的琥珀雙瞳。「剛才的吻，討厭嗎？」

悱謙紅著一張臉，對上他的眼眸心跳忽然漏跳一拍。「問……問這個幹嘛。」

「討厭？」

「……不討厭。」他咬著唇，將臉撇向一旁。

「這樣呢？」他笑著握住他的掌心，湊向前在他頰邊一吻。

他羞紅著臉推開司敞，「你幹嘛！」

「討厭嗎？」

「……我一定要回答嗎？」

司敞笑意逐漸明顯。「那麼我喜歡你呢？」

「你這個變態……」他羞紅著臉，咬著唇憤恨的說。

他主動握著悱謙的手，將他輕摟在懷中。

「很高興有你這個變態一起陪伴。」


※


悠閒的午後，趴在酒紅沙發上讀書智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抬頭看著從樓梯走下的男人。

「喂，我想起一件事了。」

「嗯？」他一邊走向他、一邊扣著白色襯衫的衣釦。

「嘉露是誰？」

男人嘴邊勾起詭異的弧度，俯身準確吻住對方的雙唇，看著對方傻楞的模樣邪佞一笑。「我養的瘋兔。」

瘋兔……竟然是瘋兔……他竟然把他當成是瘋兔一樣喊著！

「我出門了，晚點記得來店裡報到。」

看著早已逃離屋內的男人，智者二話不說的從沙發上爬起，穿上靴子跟在他後頭衝了過去。「司敞，你這個混帳王八蛋給我解釋清楚──！」



《Fin》


寧：
我該說什麼該說什麼。
好歡喜的一對冤家～(艸)
完全無壓力的寫完啊，哇哈哈哈──
各位，聖誕快樂！
Merry Christm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