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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劍、皇冠、雪《作者:玄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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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靴子踩在雪地,凝結的冰層開始化為水流,靴子踏在上面濺起水滴,漣漪盪出一圈又一圈的圈子,有一把劍的鋒芒就擱在倒映的水面上,那比現在露出晨曦的天色還明亮。

日頭爬上城堡的烽火台頂端泛光,藍色角形圖樣的旗幟在廣場飄揚,沒有鳥叫蟲鳴,好安靜好安靜,耳朵似乎只能聽見雪花飄下來。

雪國的凌晨是不會有人聲嘈雜的,那是國家休養生息的時間,人民只會在中午陽光正烈的時候出門工作。在冰天雪地討生活的本事可是得從小學習起的,對比熱帶國家的熱情,亞瑟的人民通常務實而又帶點固執,但是他們很愛國,很愛很愛,對他們來說,皇室的國王就是要為他們服務的。

所以皇室內鬨的時候,他們非常不高興,與達雅的戰爭又大敗,更是心生不滿。而現在的他們很滿意,一位英明的國王登位,彷彿可以帶領他們重回往昔富強的時光,可惜好景不常,皇室的二皇子太不潔身自愛,勾搭敵國甚至為此大鬧脾氣。這謠言怎麼傳怎麼難聽,民怨四起,就像潮流一樣來得猛烈也淹得皇室各各人心惶惶。

「欸,聽說二皇子待在敵國久了也被洗腦了。」

「聽說他心繫一位愛人,誰知道愛人是誰呢,訂婚的公主不是已經死了?」

「天曉得天曉得,可是這真是糟糕透了。」

英明的國王陛下即使果斷地阻絕紛起的謠言,還是阻止不了人與人間的竊竊私語。有時候,莫可奈何的他時常想著,摯愛的弟弟知道外頭傳言傳成什麼樣了嗎?從前那副把自尊當命在顧的親弟弟,聽到這些八卦會有什麼表情。

——更何況他還明白這些八卦不只是八卦而已,他很清楚其中某些的真實性。

那令他失望。他以為弟弟鬧鬧脾氣,就像以前一樣有時候會哭著逃家、會鬧著耍耍性子,但是只要他一貫的撫慰他、順從他,不久他就會為自己的舉止懺悔然後回到他身邊。

他以為是這樣的。

但現在的情況卻是,浮士德拿著劍與他對峙。

艾洛蒙看著眼前冷漠如冰的弟弟。是不是與他分離太久,連自己都對寵愛的弟弟感到陌生了?還是他深受達雅王國那些人的影響——這當然是艾洛蒙最不樂見的,所以當見到弟弟為著一名不願投降的軍人百般求情,甚至不惜在我軍面前為敵人護航,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他不禁惋惜,如果浮士德還是以前那個浮士德,艾洛蒙至少還不會忘記,親弟弟對於劍術的生疏程度。他明說:「二弟,我並不想與你對戰。」雙手高高舉起,示意他無意接受挑戰,他甚至想把劍扔下雪堆。

一道鋒芒銳利地刺來,艾洛蒙反射性將劍一擋,鏗鏘巨響,磨出一陣白光。

「……我已經說了我——」

艾洛蒙雙手收緊劍柄,往前壓制,處於弱勢的浮士德側身將力道帶開,迅速往旁彈,再次的互擊,兩人紛向後躍出一段距離。

「就算輸給你……對沒錯,我一向都是輸給你的,哥哥。從來都是。」

艾洛蒙凜然而立,默然回看。

「——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比任何人都要敬愛你!」浮士德絕望的大喊,那雙失色的綠眸就像快哭了的樣子,他咬唇撇過臉,狼狽地將話從齒縫

中逼出:「對我來說,你比我早逝的母后還要親近還要重要。在冷漠的皇家,是你讓我體悟親情的溫馨,但是……」

「……是他們讓我體會友情的美好的。」

浮士德摀住口鼻,哭得不能自己,他全身顫抖,站在無邊際的雪地中央,承載失重的雪花,他無助而痛哭,弓著身子將那些已被蒸散的眼淚全都逼出來。帶著雪氣的晨風很冷,拂在單薄、孱弱到不行的他身上,如同吞噬一艘小帆的狂風駭浪。

艾洛蒙無語應對,「浮士德,」他說,除去親暱的稱呼,他以名諱重新呼喚,顯得嚴肅萬分。二弟……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二弟,他應該認得他每個微笑的角度、每個悲傷的眉頭,但是,如今的他卻有種說不出的生疏,好像被漫天雪氣給朦朧了,連他的身影都變遙遠。

「浮士德,也許我該與你說現實。因為我們是皇室子孫,很多事情你不能任意妄為。」艾洛蒙的語氣包含太多寓意,他以輕描淡寫的方式訴說,沒有怒意或責備的意味。

浮士德的肩輕顫,對方的話語戳中他不願坦承的一塊。

「既然你我的身份比百姓要高階,那就得明白分際,我以為你懂的。浮士德,你是二皇子,哪天我駕崩了,"國王的繼承"會落到你頭上。」艾洛蒙的實話比握在手心的刀劍要銳利,縱然他沒有想要構成威脅,事實卻也令對方備感難堪。艾洛蒙反常的露出一絲倦容,「二弟,現在的你就像個吵鬧的孩子。」

浮士德沒有動作,只是單獨站在那兒,握緊拳頭:「是這樣嗎?為何你不說是你太冷血了,大哥?繼承皇位以後,你何時變得這樣理性?」

「如果你要說理性,以前就有了。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看著叛國賊施用虐刑逼他說出被透漏的軍情。結束以後,我會換掉一身骯髒、濺上嘔吐或血腥的衣物,穿上白色無暇的衣裳出來見你。」艾洛蒙的眼神望著鬱悶的天空,視線隨飄散的雪花徘徊。灰色的空洞,像遺失了什麼,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喪失的東西,那份純真、那份稚子之心。

「那麼,」浮士德垂眸,「即使要消滅你的二弟,為了保護國家,你依然會下手嗎?」

眼看雪花在手心融成水灘,艾洛蒙抬頭,一時之間差點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我不做無意義的假設,」他說,「但是,拜託,別逼我在你和國家之間做抉擇。」

艾洛蒙攤手苦笑,「但是,你做了,二弟。接下來你還會再做的。」浮士德不明白他說什麼,國王看出他的疑惑,冷峻地回笑,豎起長劍遙指他,「那個神官,從你願意接受他的安排我就知道了。」

浮士德臉色霎時一白,比冰天雪地的白色更加蒼芒,他感覺心臟被沉沉地拉到地底下凍結了。

「……我不會對國家造成傷害,我死也不會這樣做。」他啟口,略微泛紫的嘴唇翕動,他虛脫地回瞪,「所以那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即使他要我做對不起亞瑟王國的事,我也絕對不會同意!」他的眼中閃著恍惚,「更何況……他不會要我這樣做的。」

艾洛蒙瞪視著他,尖銳目光像獵鷹的鷹眼,在對方身上搜尋弱點般的蛛絲馬跡。

「所以你要拋棄你應該疼惜的子民嗎。告訴我。」

「我……不會的,但是……」

「沒有但是,浮士德。」

被國王故意使壞的刻薄語論刺傷,浮士德像受傷小動物一樣縮著肩膀,恐懼的不知所措。

「你說過的,弟弟,你說過的……你說你現在的世界是我帶給你的,」艾洛蒙露出悲傷、柔和萬千的表情,他落下長劍陷入雪推,他微笑朝弟弟伸出手:「那麼,你為什麼不乖乖繼續待在這個世界裡呢?有我在,這個世界會很美好的。」

浮士德搖頭:「哥哥,不要這樣。若你要我盡國家的義務,無論發生什麼事,我絕對義不容辭,但是現在……」

「放開我吧。」

他吶吶開口,聲音很輕,比雪花還要輕盈。浮士德悲傷看著眼前這位曾經是他全世界裡的唯一,曾經。

艾洛蒙滿面震驚,不甘心、痛苦的矛盾將要湧起。

弟弟,這個他用全部真心來疼愛的弟弟,用全部力量守護的弟弟,即將離他而去了,那麼,在這個皇家裡,他到底還留下什麼值得寶貝的事物呢?

艾洛蒙大跨一步,伸出的手彷彿欲要抓住某個已然消失的身影。他好像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孩子,在遠處揮手高喊他的名字,笑得好燦爛呀。

浮士德的睛瞳閃過一絲黯淡,他往後大退,下定決心般舉起劍。

「該還你的,我會還你的,哥哥。」

手持劍柄,犀利的劍尖鄰近眼珠子不到一公分。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艾洛蒙還來不及阻止,血淚已經從劍口那處源源湧出,將整張蒼白的臉都染成一片通紅。



紅色的天空。

這是浮士德最後看到的世界。











To Be Continued


「你明明知道啊,明明知道那個神官已經下落不明了!為什麼還要自欺欺人!」

「為什麼不相信呢?」

浮士德笑著輕聲回答。

爾後,艾洛蒙就不再開口講話了。


這段也是應該放進文中的,不過找不到地方塞 (爆
很喜歡這種態度的阿浮,「為什麼不相信呢?」——這樣無條件信任的自信。

* * *

是說,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了 XDDDDD
啊哈哈哈(被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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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歆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