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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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升起，白光從山嵐的另一端爬起，彷彿一隻巨大地鯨魚白肚，第一道強烈的曙光照射大地，將夜晚的黑暗全數驅離，一掃沉靜的夜晚。

城鎮的四方由茂密的綠意遮蔽，四周充滿著自然的氣息，嫩綠的青竹枝葉與樹木經由昨晚的大雨洗禮後，更發翠綠，大地傳來陣陣泥地的氣味，有股說不出的清新感。

這是有著森林環繞的城鎮，有著山岳之都稱號的斐揚。

他隨著他一同來到這裡生活，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這，長時間性質的外出執行任務，但對此這種生活，他卻能感受到相當滿足，甚至可以接觸到平常所不能接觸到的人事物。

突然有人從身後摟住自己，對方略嫌粗糙的指尖滑過自己的頸肩，順勢捻起一綹黑色長髮，對方滿足地輕嘆口氣，貪婪地將臉埋在他的頸肩，磨蹭了幾下。

男人看著他側過的完美臉龐，陰柔、秀氣，卻不過份的嬌媚，流露的氣息依舊高貴。慵懶的黑瞳望著那雙讓他沉迷的眼眸，如斜落夕陽般的橘紅色澤，他微笑了。「早！」

「早。」他話不多說的一手撥開身後那人的懷抱，瞥了一眼木窗外的日光後，下意識畏光的瞇了瞇眼，隨後爬下床換上一身乾淨的衣物。

男子赤裸著上身拉開衣櫃，純白色系衣物全都是那人準備的，而他也沒有特別喜好這種顏色，只是不排斥就行……但他伸手取下摺整齊的妖術師正式服飾，一件件的穿起。

「今天有事？」懶散的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個翻身改伏趴，看著衣物套在他身上後任何一吋優雅的線條。

「嗯。」手邊扣下最上排的釦子，掌心撥了撥長髮，從櫃頭那隨意抽出一條銀白的束帶將頭髮俐落綁起，透出在黑髮掩飾下的雪白頸子。橘紅瞳眸朝著那人斜睨一眼，走到他的面前。

「你不也要執行任務？」

啊、好像有這麼一回事。躺在床上的男子尷尬的笑了兩聲，低頭撥了撥零亂的黑髮，隨後一個轉身改仰望對方。男子穿著深綠的服裝，色澤比外頭的綠葉還要深，神態舉止慵懶，不像是待會要出門執行任務的人。「嘻，那麼你要和我一起過去嗎？」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瞥了他一眼後，往門的方向走去。

「……唉呦，里連，不要這樣啦。」他立刻跳下床，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里連里連，好歹也回我話嘛，這樣我一個人唱獨角戲很快就唱完沒意思耶。」

他睨了他一眼，沉默一會兒後開口。「這不就是你的專長？」

「才不是，再說這次任務又不是兩三天可以完成……」啊，糟了……任務的時間還沒有跟里連說過。他立刻將頭低下，目光連瞧都不敢瞧他一眼。

眼前的遊俠神情有些滑稽，像是害怕他對他有什麼懲罰的樣子。里連嘴角微微的上揚，「所以讓你習慣安靜不是很好？」雖然他很明白出任務時，他所透露出的專業度，冷靜度都是無人可比擬。

「要兩三天都沒辦法見到你……等等。」他有些慌張的抬頭，「你怎麼會知道任務的時間？」他記得什麼都沒有說啊……還是任務通知書直接寄到這？

只見里連臉上浮起淺淡的緋紅，挑了挑眉後甩開他的手。「你跟我說的。」

他有跟他說？他怎麼連一點印象都沒有。他皺起眉，目光看向他微泛紅的頰邊，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陽光、帥氣的臉龐陡然一紅，嘴邊的笑意不斷擴大，主動將眼前可愛的男人抱在懷裡。

對方起初有些掙扎，但最後放棄，隨同反手輕摟他的腰。

「颺太。」

「嗯？」他滿足的哼了一聲。

「你要遲到了。」

「……什麼？」他有些尷尬的看了看里連，順著他往一旁看去的目光，發現那邊站了兩人三狼，各個皆不懷好意的看著他們。

「……他們那些傢伙……」活得不耐煩了！竟然還敢跑到他家來找人。他嘴角不正常的抽蓄，火氣還很大。

被他摟在懷中的里連有些哭笑不得，嘆了口氣後，雙手主動捧起他的臉。「颺太。」輕輕一喚拉回對方的注意力，在颺太還沒有完全回過神時，他身子向前一傾，在他的唇上一啄。「慢走。」

一陣欣喜立刻湧上颺太的心頭，大掌撫著里連的後腦，不讓他有半點空隙可以逃離般狠狠的吻上對方，熟練地以舌尖撬開對方的唇瓣、皓齒，奪走他的呼吸的空氣和唾沫。「等我三日後，我絕對會馬上回來！」

他無奈地笑著，退了一步，目送他朝著正門離去後，轉身走回屋內一把抓起狐裘繫在肩上。臉上的表情恢復成往常的漠然，他也該去執行該做的事了。

踏步朝著卡普拉的方向走去。


※


一路騎著巨狼狂奔的三人，路上卻傳來嘻笑的聲音，在左方乘狼奔馳的女人不懷好意的看了颺太。「唉呦，一大早就讓我們看到這麼驚人的畫面，會消化不良耶。」

「少囉嗦啦！誰要你們在我家外等的！」打擾他和里連的相處時光，這些人最可惡！竟然還在這時後說風涼話。

「沒辦法啊。」在颺太右側的人無奈的回了一聲，表情卻同那名女人一樣狡詐。「誰叫你之前那麼吝嗇連人都不讓我們看。」

「就是說嘛！他都快把人家比下去了。」她立刻接話說下去。

「夠了沒啊兩位……」他總覺得這個任務是災難？

「我們又不排斥你的另一伴是男人。」

「對啊，不過老實跟我們說，他是在哪給你認識上的呀？」

「……吵死了！打死我絕對不會跟你們說！」颺太翻了個白眼，朝著右側那個男人狠瞪。「把你的老婆管好啦！可惡。你們到底是來出任務還是郊遊！」

那對夫妻愣了一會兒，對看一眼後，爽朗的一笑。

「各半！」笑話，這次可是由工會支付船費到洛陽城保護某富商，涼閒到發慌的工作可是少到用手指頭數的出來，肥缺！怎麼不能趁這些時間好好的玩一玩。

……他絕對要跟會長抗議！下次絕不和他們夫妻倆出任務！


※


妖術師拿著邀請函來到了朱諾右上的修巴依采勒比魔法學院，他站在學院的門口，看著四周皆是被叫來接待外賓的賢者，他捏緊手中地邀請函，昂首跨步走了進去。

他將邀請函交到某位賢者的手中。「我是里連‧菲茲。」他的姓氏來自於見越，是他給予自己這個名和姓，這樣的方式才能稍微保留他對里連‧奇魯克的愛與思念。

那名賢者確認手中邀請函無誤後，因他的服飾顯示他在賢者工會的地位不凡，賢者深深鞠躬表示最高敬意。「感謝里連‧菲茲先生的參加，不介意的話請由敝人為菲茲先生別上胸花表示入場證明。」

他抿唇默認他的許可，任憑對方在左側胸前的衣物上朵紫紅的西納雷花後，踏步走進學院。

裡頭冰涼的氣息來自於中庭由賢者創造出的水之領域與講究美觀擺設冰箭，若大的學院大廳二樓的走廊垂下象徵秀發茲德共和國的國徽，在東南西北各有一面，裡面來往走動的人有來自共和國的另一城鎮的人，其中在東方聚集的那行人是里希塔樂鎮的高級官員。

據說人工生命最發達的地方就非那城鎮莫屬。因仗著有共和國撐腰，可以肆無忌憚的進行研究，才會引發另人恐慌的研究所事件，也因鬧出嚴重的事情，震驚其他兩國的王室，最後才由共和國方面施壓收斂。

不可否認，因為他們發達的科技技術，見越那身優越的人工生命知識，有一部份也來自於里希塔樂鎮。

四周的人居多，零亂的步伐聲、吵雜的環境都讓他一時間無法負荷。里連閉上眼稍微沉澱一下紊亂的氣息後，再次睜開眼眸，眼前卻多出一道人影。

那個男人的身形與他相仿，只是比他壯碩一些，他身上的服飾與見越的相似，卻稍為複雜了些，自然捲的濃密黑髮翹著自然不零亂，他那雙眼緊盯著里連上下打量，最後視線停留在他的雙眸。

那雙橘紅的瞳孔，異常的不自然。在里連退步拉開距離後，準備調頭離開時，對方出聲他。

「里連學長，能有幸和您聊聊嗎？」

他回頭看了那人一眼，無表情的凝視他。「沒什麼好聊。」

聲音竟然可以一模一樣……男子瞇起危險的雙眸，「我們出自同一個教授，算是學長學弟的關係呢。」

同一個教授？里連哼笑了一聲，「我不記得。」他在朱諾這是直接繼承里連‧奇魯克的能力和知識，直接以智者的身份學習，除了成日待在圖書館不然就是回到見越所租的房間，怎麼可能會進入哪位教授的門下。

「……也是，里連學長一直以來都只對自己關心的事物感興趣，對於學弟可有可無的存在，也覺得無所謂吧。」他無所謂的聳肩，卻沒有退步的打算，跨了兩步逼向前。「但我在你離開朱諾後沒多久，就辭去賢者這邊的工作，改投入鍊金術師公會，所以里連學長才會對我沒印象。」

「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有興趣。」他一口打翻掉他之前所說的話，朝向側邊瞄了一眼，有一名穿著標準黑色西裝、有些年紀男人對他招了招手，隨後也跟著靠近。

里連下意識的皺起眉，直到對方來到他面前時，他便微曲腰致禮。「教授。」

「你來啦，菲茲。」

「是的，承蒙教授的邀約得以機會參與這次活動。」

教授尷尬的笑了笑，這傢伙還是一樣不討喜。目光隨後看到站在他一旁的基因學者，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唉呀，修之先生你也來啦，真是歡迎。」

基因學者嘴邊依舊掛著一抹淺淡幽雅的微笑。「教授，許久不見了，近來可好？」

「還不錯，只是卡在有關於生物研究方面的部分有些瓶頸……既然現在你能成為鍊金術師公會算頂尖的成員，那麼那方面的小事能否和你討教看看？」

那名老傢伙話說的婉轉，只不過是想要透過鍊金術師公會對於生物研究上的優勢，替自己的學術地位再添一分。他笑瞇了一雙眼，「千萬別這麼說，有機會能奉獻上己力，覺得加倍協助。」話一邊說著，他手邊開始了動作。將要走離他們的里連，不動聲色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看見他面無表情的回過頭，在他使勁要甩開他的掌控，基因學者卻加強手掌的力道用力一握！橘紅的雙眸染上怒意，另一手打算朝著那人直接打下暗拐時，卻因為他們之間談論的對話停下。

「那我就先向你討教了，關於生命體的部分……」

「這件事不是共和國政府已下達禁令了？」他佯裝詫異的模樣，黑瞳卻曖昧不明看了里連一眼。「小心政府人員的眼線，會遭來央禍啊，教授。」

「當然，但只要不針對人體就還勉強算是合理範圍。」

「教授還真是謹慎。」他抿嘴微笑。「那麼想問生命體什麼方面的事？」

教授滿意的瞥了他一眼，果然是反應靈敏的孩子，怪不得沒幾歲就能夠登上鍊金術師公會的頂端。「我們各學者透過研究，勉強排列出一隻瘋兔的基因，卻沒想到那個實驗體只過了短短一天就死亡。實驗體的各器官成形並不是相當完整，但至少外貌還有保持，但在死亡後數個鐘頭，立刻化出屍水和腐肉，我們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生命體的再造！里連緊繃著一張臉，臉色卻慘白的褪去全部血色。沒想到現在還是有在進行這種實驗……卻聽了修之的話後，心裡更顯不安。

他臉部緊張的神情，修之全數收在眼底。他思考了一會兒，微微起唇。「或許跟基因的排列有關？這點要不要問里連學長比較好呢。」他將問題拋轉到他這，一句話立刻打中他的心。

「我記得學長曾經和見越先生認識，甚至是摯友。」

「哦？」教授目光隨著修之說的話，看向站在一旁臉色慘白的里連。「這麼說來好像有這麼回事，不過，」他有些狐疑再次看向修之。「那個叫做見越的人真的擅長這方面的領域？」

「那方面的知識，在鍊金術師公會裡幾乎很少有人能和見越先生相比，我想這件事學長在清楚不過了吧？」

他到底想做什麼……里連身子不自覺得顫抖，首次感覺四周的氣溫不斷下降，全身的血液似乎快瀕臨凍結。「……他的事情……我不會過問。」

「不過問？但不是很要好嗎？里連學長。」他笑著將臉湊到他的耳際旁，壓低音量只容的下他和他可聽到的範圍。「都已經是可以將姓氏改成菲茲，這已經超出要好範圍了啊。」

他看著沉默不語的里連好一段時間，突然發現那雙橘紅眼眸正泛著紅色的殺意。里連已他人看不清的角度，睨了他一眼，邪佞的勾起一笑。「你想說什麼，我可是一點都不清楚，繼續再探索下去對你來說也沒有好處，知道嗎？修之學弟。」

最後的四字學弟，充滿殺氣卻依舊從容淡雅。

基因學者不得不為他全身上下散發的戾氣鬆手，退了兩步與他保持距離。說實在的，他現在的模樣更能激起他對他想要征服的強烈慾望！「我還想和你多聊聊啊，里連學長。」

「教授恕我先有事先離開。」他抬頭看向教授直接忽略基因學者，虛弱的微笑，不等對方的回應便調頭快步走離。

「啊，教授……我先去找公會的成員一趟，下回有機會在聊。」修之笑了笑，朝著對方鞠躬示意後，轉身朝著里連的方向走去。

他大概猜的出他話表達的意思，婉轉不直接。

他來到了生命體研究室的門口，果不其然他所要找的人正坐在門口旁的鐵藤椅上。

今晚的天色明亮，有天空之城稱號的朱諾，夜晚的月亮也是遠比其他地區還要來的巨大、耀眼。銀意的月光在飄散的雲朵遮掩下，光線忽明忽亮。

修之看著坐在那頭動也不動的男人，白色的妖術師服飾襯托他略顯消瘦的身形，那雙橘紅的瞳眸在夜裡更顯得如兩團微小的火球，格外吸引人注目。妖術師待在那直到對方主動靠近自己後，倏然間他站挺身子，面無表情的看向基因學者。

「真正的里連‧奇魯克去哪了？」

里連稍微將臉一側，笑了兩聲。「我不就是了。」

「幾十年前他就已經死了，現在站在這裡的人會是誰呢？」修之直接對他攤牌說清楚。「那雙琥珀色的瞳眸我很喜歡，但現在的瞳孔更是貼近我的喜好……還是說人經過一次死劫後，整個人的感覺都會改觀。」

妖術師緊抿著雙唇。錯不了，這個人認識里連‧奇魯克和見越。但之前也沒有聽到見越有說到攸關里連‧奇魯克的事情，就算有，也只有和他之間相處的模式。透過那些互動，他大致上可以猜得出來里連‧奇魯克很隨和，脾氣修養皆不差，配合度也很高，除了有些小任性之外，其他應該都很好揣摩……還是說他有些方向沒有抓到？

「這麼有趣的事情，我怎麼能錯過呢。」

他這一聲宣言，還有那不祥的目光都令里連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