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睡了好久好久……眼皮沉重到快睜不開。

耳邊卻傳來陣陣悠揚的琴聲，很溫柔、很緩慢……裡面還有許多的思愁。讓人聽了忍不住想掉淚。

到底是誰？可以不要再彈下去了嗎？

音樂停止。

忽然一雙冰冷、但卻又溫柔的大掌熨在他的臉頰，輕柔的動作像他是個易碎品一樣，將他捧在手掌心中。「我不會離開妳的，再也不會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對嗎？」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所謂的永遠是多遠。在一滴滾燙的淚珠碰觸到古祤雁的同時，他緩緩的睜雙眼。

哈沃德的表情……像是受過傷害的孩子一樣，無助、害怕。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辦法確定哈沃德是不是以前的那一位他熟悉的人，他的眼神不再熟悉，但是那溫和的舉動卻無法讓人聯想在普隆德拉發生的事情，那個充滿戾氣的哈沃德。

古祤雁心疼的說不出任何責備的話語，他將手輕輕貼在他冰冷的俊臉上，「回答我，我是誰？」

「姒芽。」

古祤雁苦笑的搖搖頭。「我是祤雁，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哈沃德偏著頭，一臉茫然。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說出的話有些苦澀，眼眶漸漸泛紅。為什麼會這樣，他到底受到甚麼刺激才會變成這樣？

哈沃德搖了搖頭。「都不記得不要緊，妳是我永遠最愛的姒芽。」她曾經說過，不記得不要緊，只要他們兩個能夠在一起，一切都可以重新再來過。

古祤雁愣了好一段時間，忽然眉一豎，雙手緊抓著他的雙臂劇烈搖晃。「哈沃德！你醒一醒好嗎！我不是姒芽，我是古祤雁！」看他這樣會很難過，他知道嗎？他真的很想一拳朝著他的方向揮過去，如果這樣可以讓他清醒的話……

他慌張的搖搖頭，拼命的否決他所說的話。「不對……不是的……」

「她死了！死了！早在20年前就死了！你明白嗎！」

這些話戳破了他所有的想像，垂下眼眸，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這些……這一切都知道，為什麼就是要逼他面對現實……他不想接受…也不願意接受啊！

「……哥。」他的話似乎說的太重，他傷害到他了嗎？

抬起頭來看著古祤雁。那個一模一樣的外表，身上所散發出的靈韻，相似的氣味。「如果可以再一次選擇，你會選擇我嗎？祤雁。」

古祤雁開心的一笑，他終於看清楚他是誰了。但是他所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身子輕微的顫抖，美眸有些恐懼的盯著他。

「祤雁，答案呢？」

吞了吞口水，閉上眼定了心後再次睜開雙眸。「我不懂你的意思。」

哈沃德的手輕輕的撫上他的臉頰，靠近、吻上。

一個淡淡的吻，讓古祤雁幾乎說不出話來，羞澀、氣憤。伸出雙手朝著他的胸口猛烈一推，生氣的咆嘯。「你的答案和我的答案有嚴重的落差！如果是這種情感我抱歉拒絕！」

「為什麼？」是他不夠好嗎？還是有其他的原因？腦海中立刻閃出一個人影。「以昊是嗎？是因為他的關係？」

古祤雁睜大雙眼的看著他，緊張的問：「你想要對他怎麼樣？」他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好可怕。

他自嘲的一笑，「這麼緊張做什麼？」他以為他會對他不利嗎？原來他在他的心中佔有這個多的分量。

「不……沒有。」

「是嗎？那為什麼現在你會這麼怕我？」

古祤雁緊閉雙唇，一個字也不願再多透露。

「你討厭我？」

「……不是。只是你變了。」變得好陌生，不再熟悉。「以前的你到哪去了？我只想要從前的哈沃德，不是現在的你。」

「呵。」原來他要的是甚麼事情都不知道，連個記憶也沒有的人。他要他忘了全部的事情，包括姒芽死去的那天，那些殘忍自私的人類在他身上做的任何一件事情？「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讓他驚訝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哈沃德的眼神一變，大掌立刻抓住他的手腕，使勁的一握。「你要我忘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我身上所有的痛，也要我把姒芽給忘了，然後好讓你回去嗎？」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夠了！我不要聽了！」他站起身子並甩開他的手腕，清晰可見的五指印還在他的手腕上。房門不知道從哪出現的服事和劍士，他們一臉呆滯的模樣，還未脫離孩童時期青澀的臉蛋，手中卻拿著染著鮮血的手鍊，二話不說的將古祤雁雙手分別一左一右的固定在牆壁上，服事則靜靜的站在他的身旁，繼續替他的傷口、以及手腕上的指印施展治癒術。

「你就好好的待在這裡，他們兩個會照顧你。」

古祤雁使勁的扭動身子，但手鍊依舊穩穩的坎在牆壁上，不為所動。他放棄手邊的掙扎，著急的抬起頭來立刻對著哈沃德問：「那你呢？你又要去哪？」該不會是……

「去找那些人類。」語氣平淡，所做的事情似乎理所當然，邁開長腿緩緩的走向門外，「你好好休息，我先離開了。」

「慢著！哈沃德！別走──別走啊──！」只是再多的呼喚也喚不會他的回來。

泛紅的淚眶，滴答滴答落下的無助眼淚。為什麼會這樣！說再多也沒辦法找回以前的哈沃德嗎？


※

「總隊長！我請求你讓我帶隊到里希塔樂鎮！」

「我拒絕。」

「要不然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好嗎？」他真的好擔心祤雁會出事。

著急的他一發生事情後，立刻拋下所有的下屬以及受重傷的同袍，二話不說衝到總隊長的辦公室內，要求他下令讓他去里希塔樂鎮將人給要回來。卻始終得不到總隊長的允諾。

「總隊長！希望您務必答應好嗎？」如果要他跪下來向他要求的話，他也願意！

騎士團總隊長有些不耐煩的朝他揮手。「你先回去休息！等有任務我自然會通知你！然後第二小隊的隊長進來向我報告剛才發生的事情。」

以昊牙一咬，看著從他身旁擦肩而過的同袍，胸口有一股氣悶著。

經過教堂內幾名神職人員的照顧下，就算缺了一隻胳膊，第二小隊的隊長依舊無所謂，畢竟能夠撿回一條命才是最重要的。只是看到面前第五小隊的……肚子一肚子火！「想做英雄救美的事情嗎？先秤秤自己有幾倆重在做這種事。別不小心摔倒變成狗熊才好啊。」

「你在說什麼！」要不是他，祤雁現在會下落不明？開甚麼玩笑！

雙手拉著他的衣襟，朝著同袍的腹部擊了一個重拳。

第二隊隊長錯愕，「該死的傢伙！你竟敢打我？」

「要不是你礙事，他會被哈沃德給帶走嗎？你不負責任是誰要負責！」

「說到底你這個變態就是為了一個男的再鬧彆扭！」

「給我閉嘴！」

兩個大男人，在總隊長的辦公室內打得不可開交。坐在辦公位置上的總隊長拍桌站立，一聲斥責的大罵：「你們在搞甚麼鬼！丟不丟臉啊！以昊你給我現在馬上回去！」

「隊長！」

「回去！」

「……是。」氣憤的甩甩身後斗大的深紅披肩，以昊負氣的離開這個令他氣憤的地方。

但是當他一踏出辦公室的那一刻起，天空不再湛藍，而是由一片黑雲籠罩；喧嘩的叫賣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淒烈的尖叫聲四起。

戰火四處燃燒，人們逃的逃，尖叫的尖叫，普隆德拉……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巔峰之城，如經面臨這種慘況。

他的家呢？

有沒有受到波擊？那個家有著許許多多的回憶啊……

那現在這種情形，他該回去向總隊長報告嗎？

……報告的部分……還是先等他回去一趟再回來通知吧，畢竟這種情況應該有其他部隊的隊長明白了解不是嗎？

抽出腰際上的巨劍，帶著它邁開大步伐朝著自己的住家方向奔去。

沿路，他砍殺了許多經由改造過後的孩子，也看到很多無辜的人橫臥在街頭。甚至他無那能力挽回在刀口下的人民，等他趕到時，那些銳利的刀器早已默入那些人的胸口，刀口一橫擺向側旁一抽，鮮血滿天飛、滿天灑。看到這個景象，身為鎮守人民的騎士有多麼的心痛，看著一個個熟識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看著一個個譴責他為什麼不趕緊救他的求救神情，他的心真的好痛。

抿著唇，將那死去的人親手將他們的雙眼闔上。「……對不起……」他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他真的很抱歉……默哀幾分鐘後，以昊站起身子繼續朝著自己的家前進。

直到到了自己的家門口，才有鬆一口氣的感覺。還好……還好他的家完好如初。這表示他們在一起生活的記憶依舊存在，依舊保留在這裡。

「昊……以昊隊長！」冽的聲音大的讓他回過頭。

他牽著一名女祭司，半喜半憂的衝過來。「還好，還好你沒事！」只是……其他的弟兄或許就沒這麼好運了。事情剛發生沒多久，他立刻就衝到位於東南方、娜雅的家門外，確定她平安無事後，便帶著她一路衝到這。

「也感謝你們沒出事。」不然他有可能損失一名重要的大將。「對了，有沒有人去通知總隊長現在發生的緊急狀況？」

說到這個……冽一肚子火。那些人根本不顧慮人民的生死！連調度其他地區的隊伍回來也不肯！

「冽。事情怎麼樣？」

一旁的娜雅抿了抿嘴，看了看四周後說：「我們能夠先進去談嗎？這邊太醒目，我怕那些魔物很快追上來。」

點了點頭，伸手握住門把，門打開的同時一把短刀朝著頸部的動脈攻過來，以昊一個躲過致命的攻擊、並將持有短刀主人的手腕扣住，從屋內扯了出來！「小葉！你們沒事！」他差點都還忘了家中還有兩名創造者，能夠看見他們平安無事真的太好了。是真的。

小葉扁扁嘴，豆丁大的淚珠立刻滾下來。「回來了…你們終於回來了！辭海快死掉！」一度哽咽，拉著以昊的大掌進到屋內，等所有人都進到屋子裡後，小葉立刻將們給關上鎖死！

娜雅跨出一步向前，「那個人在哪？」

小葉抓著娜雅的手腕二話不說立刻衝到一樓休息的偏房，門一推開可以看見米黃色的床鋪被染紅的跡象，上頭躺的人更是奄奄一息。

娜雅驚訝的驚呼一聲，隨後立刻衝到辭海的身旁施展高等的治癒術。

「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以昊神情緊繃的看著小葉。

他搖了搖頭，眼淚依舊不停的掉落，哽咽的說：「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到剛才、辭海回來為止都待在屋內，一直到他回來，全身染血的回來……我也有試過用藥水來替他治療，但是他卻一口也喝不下去……」慌張的他緊抓著以昊的衣領。「辭海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對嗎！」之前就已經有發生過類似的情況，他不想要再看到他受傷啊！

他這樣著急的樣子，以昊一時也說不出話來。萬一被帶過去的祤雁發生什麼事情，像眼前的辭海一樣的話……到時候該怎麼辦？

站在一旁的冽走近，分別向他們兩個的肩頭輕輕一拍。「放心，不會有事的。」

看著他的眼神露出一絲光明的希望。「真的？」

冽露出一個肯定的笑容。「我保證！所以隊長……別太灰心知道嗎？」他知道在這時候的鼓勵是必須的，再說……他相信娜雅醫術，相信躺在床上的創造者會醒來，相信被抓到不知名的古祤雁也會平安的歸來。他們都會是最堅強的。

所以……「要對他們有信心知道嗎？」


＜待續＞